父子二人又行了两日的路,此时到了一处岔路口。这官路,七扭八拐的,真不知道是谁修的。张渡看着手上的地图,挠了挠头。经过上次的教训,张渡终于知道地图的重要性了,此时手上攥着的,正是刚从吉庆城里买的地图。这还用看肯定是走大路啊。小书举有些鄙夷,这个不靠谱的爹还是这么不靠谱。那小路太窄了,地图上都没有。可是这大路明显是往西扭了一下啊,这要绕到什么时候才能到阳雨城。张渡似是打定了主意,这大路一个弯绕出去这么远,看这条小路的方向,倒是笔直往阳雨城的。咱们走小路吧,明显这小路更近。小书举心里突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,爹,要不还是走大路绕绕吧,咱俩别再迷路了。没事!爹这身手,就是遇到个十匹八匹野狼也能扛着你跑。怕啥!就走小路了!你爹我肯定不会迷路的!张渡一拍大腿,再不听小书举的意见,调转马头就上了小路。张渡,鲁卫城里出了名的倔驴。随着越走越远,你爹我怎么可能迷路!你爹我应该不会迷路的。你爹我肯定能找到出路的。你爹我不会真迷路了吧。坏了,这是哪啊…………张书举一脸愁容,自己这个爹,在不靠谱这方面一如既往的靠谱。没事没事,天还没黑。待会儿遇到了客栈,问问就是了。张渡此时也有点心虚,不敢看小书举。话音未落,眼尖的张渡还真瞧到了客栈。哈哈哈哈,你看你看,我就说,肯定没问题!走走走,这下子走不丢啦!张渡喜出望外,双腿一用力,枣红马载着二人加速奔向客栈。小二!住店!张渡心情大好,若是今晚没找到客栈,只怕自己这个爹又要在小书举面前颜面尽失了。来嘞!二位,里面请!小二热情应道。先弄点吃的来,饿死了。张渡倒了两碗茶水,打量起这家客栈。张书举跟在张渡身后,看着客栈,忽然有一丝冷意:这店,开的地方也……太偏了点。不能是说书先生嘴里的黑店吧父子俩坐在桌子上,张渡让小二随便上一荤一素两个菜,又问道:小二,这里是个什么地界小二笑道:瞧二位风尘仆仆的,就知道是出远门的。此地属吉庆,不过离阳雨也不是太远了。小店往前三里路便是官道,二位若是奔向阳雨,沿着路走就成了。你看你看,我就说没迷路吧,对着呢!张渡得意地看向小书举,赢得了小书举一个白眼。客栈此时冷冷清清,除了父子二人,还有一桌。张渡打眼一扫,好家伙,那一桌七人,竟然都是身上带着真势的,甚至其中还有两个七楼。那一桌人看到张渡这个七楼,本是十分警惕,其中一人甚至已经摸向了刀。可再一见张渡屁股后面跟着的张书举,却也放下了戒备:看样子还真是出远门的父子。不久,一荤一素两盘菜上了桌。张渡看着荤菜,皱了皱眉,小二,这荤菜端下去吧,换盘素菜来!小二忙上来询问:这荤菜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张渡一时语塞,小书举见状接过了话头:爹真是糊涂啦,怎么能点荤菜呢咱们这次出门是要斋戒的。张渡一拍脑袋,忙应和着:对对对,我刚才真是糊涂了。小二笑了笑:好,那我换盘素菜来,但是菜已经炒出来了,这钱还是要算的。张渡点点头,示意无碍。于是小二端起了菜往后厨走去,旁边那桌忽然有一人开了口:小二,那盘肉,本是我带来的吧小二一愣,答道:也不全是,这父子二人并未点具体的菜,我便自作主张,让后厨加了一份料,和您那份一锅两盘一齐炒出来了。您这肉,还有别的讲究那人脸上明显有了怒气:我带来的肉便是我自己吃的,你……话说到一半,忽然同桌的中年汉子忽然横了那人一眼。那人虽有些不服,却还是住嘴了。无妨,这两盘肉都上给我们吧。出声的是一个老者,是七人中另一个七楼,此时话是对小二说的,目光却看向张渡。张渡也不惧,自顾自地夹着青菜,同时用只有父子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开口:没事,那两个七楼不厉害,加起来也未必打得过我。要不是带着你,我这会儿已经动手了。张书举也小声问道:爹,那肉菜怎么了张渡有些犹豫,最终还是说了出来:爹以前给你讲过吧,这天底下,除了人族和北边的那个种族,再就没什么种族能凝聚真势了。张书举点了点头,这个他记得。天下能凝聚真势的动物少之又少,若是出了个能凝聚真势的动物,多半会被视为祥瑞,被供奉,或者被圈养起来。至少不会被吃掉。那盘肉,里面有真势痕迹。张渡说到此处,再不说了。张书举一愣,旋即差点吐出来。还好爹发现了,要不我岂不是吃了……人肉。那桌人,不是善类,可能是证天教酒池的人,甚至可能就是之前寨子的人。如今带着你,我不好动手。只能暂且放过他们了。不过他们也知道我不好惹,估摸着,是井水不犯河水了。过了会儿,看张书举也吃得差不多了,张渡擦了擦嘴,小二,不住了!结账!小二笑呵呵地跑过来,客官吃好了一共是二十四个铜钱,您……小二!小二话未说完,门外忽有一男子朗声喊道,要五个素菜,两个肉菜!小二还未答话,客栈里另一桌七人如临大敌,纷纷抽出刀剑,凝视客栈大门。张渡歪嘴一笑,有戏看嘞,我们爷俩看会儿。小二你不跑吗看到这架势,小二哪里还不明白好嘞好嘞,您钱放桌子上就好。我先忙去……一边说着,一边一路小跑,一溜烟进了后厨,再不出来。一把推开门,黑衣男子走进了客栈。张渡仔细打量了一番:男子大概三十来岁,棱角分明,面容俊朗,眉眼间满是坚毅色彩,很明显是军人出身,此时双眼饱含杀气。观其真势,也是七楼,不过离八楼也不远了,单论真势的量可能还要略强于自己。不知阁下,是哪一位七人中,先前说过话的那个七楼老者此时问道。黑衣男子拉来一把椅子坐了下来,并未理会那老者,反而看向张渡,似是等着张渡回话。张渡为那黑衣男子倒了杯茶水:我路过,你们忙你们的,你们打完了我也能放心住店。黑衣男子没有接过茶水,只是咧嘴一笑:好,那我快点。话音未落,刀已出鞘,直奔那七人而去。同时,窗外忽的又翻进来三人,竟然也都是七楼,此时都加入了战局。四人出手毫不拖泥带水,具是杀招。不多时,客栈里就被拆的七七八八,而那七人中的六楼也倒下了三个,剩下四人苦苦支撑。其中那老者,忽似做了什么决定,然后一个滑身,直奔张书举而来。竟然是打算拿小书举做人质。都不准动!老者一手已经按在了张书举头顶,大声喝到,眼睛却死死盯着张渡,谁动我就打死这小兔崽子!小书举虽说不哭不喊,可毕竟是个孩子。此时满眼委屈,用求救的小眼神望向张渡,心里却埋怨自己这个爹:怎么刚才不带着自己跑啊,这下戏没看几眼,自己成演戏的角了。倒是张渡,很乐意看自己儿子吃瘪:天天说老子笨,说老子不靠谱,怎么样,关键时候是不是还得求你老子我此时众人都已停手,黑衣男子望向张渡,眉头微皱。方才张渡明明是可以拦下那老者的,却只是自顾自地喝茶看戏,任由老者挟持那孩子,似乎那孩子和他有仇般。我说,你还是放开这小兔崽子,回去把戏演完吧。张渡看着张书举,心中满是得意。你再多嘴,我先拆你儿子一个胳膊!老者面色凶狠。张渡咧嘴一笑。明明张渡手上是空的,却有刀光闪过。那我就先拆你一个胳膊。啊!直到那条胳膊落地,老者才抱着断臂处痛叫。黑衣男子面露惊奇:好快的手刀!不过在张渡出手的一瞬,他也动了,一掌击在另一个七楼的中年男子身上,将那人打得口吐鲜血。其他三人也纷纷出手,将余下的两个六楼击毙,战斗瞬间结束。又有几人冲进客栈,均是六楼。几人将还喘着气的七楼老者和中年男子擒下,先前三个翻窗进来的七楼此时也冲黑衣男子行礼,随后十数人便一同出了客栈。此时客栈内只剩下张渡父子和黑衣男子。在下教廷大骑士团宫离字,不知阁下是黑衣汉子抱拳。此前张渡一击化掌为刀干净利索,已经得到了他的认可。张渡闻言一惊,连忙抱拳:久闻宫将军大名,今日一见,果然不凡。在下张渡,鲁卫江口人。这是我儿子张书举,我们父子二人欲奔阳雨城去。宫离字点了点头:正巧,我们也要将这二人压到阳雨城,交阳雨城城主复命。不如一道前行张渡咧嘴一笑:那求之不得!我们爷俩本就有些迷路了。好,天色也晚了,就在此处歇息,明日一同赶路!宫离字提议后,又转身望向后厨大声喊道:小二,那些歹人已经被收拾完了,上酒上菜!张老弟,咱们喝上几杯!张渡挠了挠头:宫将军结账就行!二人边聊天边喝着小酒,不免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。至于一旁的小书举,已经被两个酒气熏得有点迷糊了。不多时,两壶酒下肚,二人是越看越有战意。终究,宫离字先耐不住手痒:水宿风餐第几程,展拳刚趁晚霞明。兄弟,过两招张渡一拍桌子,浑然不怵:走!……小店外,小书举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,几个大骑士团的士兵此时也都在此处看着热闹。不远处的空地,张渡和宫离字站列两边。宫将军,张渡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,搓了搓手,像个豹子盯着自己的猎物,充满了野性,我下手可没轻没重啊,被打了可不能哭啊。宫离字也饶有兴致:说不好谁哭呢。话音未落,张渡已经动了。脚尖一用力,尘土飞扬挡住了宫离字视线,并未动用真势,而是纯纯的肉身速度。他就是在等宫离字接话,等宫离字分心。一拳直击宫离字面门。宫离字在漠口厮杀了十数年,生死危机不知道多少次,这点小伎俩当然不放在眼里,稍一后退留好反应空间,手臂一挡,将张渡拳力卸掉,随后一拳打出,附着真势,直击张渡小腹。按说张渡整个人处于半腾空的状态,若是换了别人在这种情况没办法躲闪,只能硬抗,可肉身强横的张渡硬生生在空中扭开,让那一拳贴着衣角划开。宫离字略有惊讶,下一瞬却连忙回拳格挡。也在这一瞬间,张渡一个膝撞裹挟着大量真势,正中宫离字格挡的双手。咚地一声,宫离字飞出去五米远,双手生疼。好家伙,宫将军你这可真是握刀的手,硬得像铁板。张渡有些意外,这一个膝撞若是换了一般的七楼定然是接不住的。他本以为就算是宫离字,此时也该受点小伤,没想到宫离字只是退了几步。好好好,宫离字眼中战火似在燃烧,好久没碰到像你这么能打的七楼了。亮起架势,就要主动发起进攻。可是,张渡,鲁卫城里出了名的厚脸皮。一挥手,不打了不打了,打不过打不过。宫离字刚要动身,听这话一愣,我还没出招啊。张渡活似个癞皮狗,一个箭步就到了小书举旁边,别别别,别出招了。再打我肯定是要挨揍了,就在我儿子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吧。也不等宫离字回话,抱着小书举就小跑着进了客栈。宫离字咬牙切齿,又无可奈何。双手火辣辣的,肚子里全是气。咚!咚!咚!道旁,一棵大树挨了结结实实三拳,树干崩裂,缓缓倒地。几个看戏的大骑士团成员更是大气都不敢出。娘的,可别让我逮到了。……客房里,小书举洗着脚,想着今晚这店住得不易,爹,那宫将军是什么来头张渡揉着膝盖,回应道:教廷的大人物。宫家是名门望族,出了不少大官。宫家现在主事的应该是宫将军的父亲宫阙大人,那可是教宗身边的大红人。宫家和柳家一样,在民间口碑很好,都是清官好官。小书举哦了一声,又问道:他这么年轻就是将军了呀我看宫将军也就三十岁出头。张渡点了点头:无论是在教廷还是兵廷,宫将军都很出名。他年少从军,在兵廷厮杀十来年了,漠口以北,基本上每场硬仗他都在。伍长,什长,百夫长,都尉一路升上去,后面成了个什么校尉,才被人认出来是宫阙的儿子。没多久兵廷那边又破格给他提了一级,给了他个杂号将军,但把他手底下的兵给分掉了,一个闲职罢了。不过按头衔来说,倒是快和他老子宫阙这个财政主教平起平坐了。之前我俩刚才闲聊,我听他的意思应该是最近大骑士团缺个团长,他也就从兵廷退下来了,这趟八成是要回到教廷大骑士团当团长了,后面最要紧的事就是处理鲁卫那伙山匪。至于收拾这伙酒池的恶徒纯是顺路。别看他才是七楼,可除去武道境界,无论是战功、武道潜力还是身世背景,当个大骑士团团长确实都是绰绰有余了。小书举哦了一声,又有些好奇:爹,你真打不过他吗打着玩的话,五五开吧,七楼里本来就没谁能打得过我。不过要是论生死的话,我估计是弄不过他。他在漠口不知道砍死多少鬼族了,我最多也就杀个鸡撵个狗,不是一个层次的。等我在漠口熬几年,估计我俩就差不多了,现在我还嫩了点。张渡倒也实在,此时和儿子一句谎话没有。张书举嘎巴嘎巴嘴,随后眼神坚定,用力地点了点头:对!我爹本事大着嘞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