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兰心一夜未眠,竹木小筑里没有电灯,她早就吹灭了蜡烛,可是久久不能入眠。一闭上眼睛,她就想到了白天看见的那个小女孩。女孩看起来最多十三四岁的样子,脸色苍白,面无表情。苏兰心很想说服自己她是自愿为了信仰献身的,可女孩的样子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自愿的。“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,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对付巴宁寨,明天祭典之前我会救那个女孩儿离开。如果你想告诉赵千洲也行,但无论他们是否有所防备,我都一定回来。”她忽然想到了今天杨枭对她说的话,一时更睡不着了,干脆坐起身来。走到窗户边的时候,可以看到巴宁寨里灯火通明,到处都有人巡逻戒备,显然是在为明天早上的祭典做准备。“就凭他……真的能做到么?”苏兰心喃喃自语,最终还是重新躺了回去,紧紧地闭上了眼睛。第二天一早,天还未亮,寨里就已经热闹了起来。祭典开始的时间是八点,五点左右整个寨子都苏醒了。秦志尚把赵千洲和苏兰心都叫了起来,早早就带着茅山的人去了巴南所在的房间。查贡的死对巴宁寨来说是个巨大的损失,但他们现在没时间追究,必须先以祭典为重。“恭喜大祭司!”巴南是巴宁寨的寨主,更是现任的大祭司,算是巴宁寨中最具有话语权的一个人。秦志尚一边道贺,一边送上了茅山准备的礼物。赵千洲也温润一笑:“是啊,听闻巴宁寨已有二十五年未曾出过蛊身圣女了,这一次希望大祭司能得偿所愿!”因为查贡的死讯,原本整个巴宁寨都蒙上了一层阴霾。但听闻秦志尚的话,巴南倒是露出了几分笑意:“多谢秦长老、赵公子,这不仅仅是我的愿望,也是我们整个寨子的期望。”两边又客套了几句,赵千洲余光注意到了苏兰心兴致不佳,目光一转,忽然道:“对了巴南先生,在下冒昧,想请问一下你们这次的蛊身圣女可是巴宁寨里的人?”听到这个问题,苏兰心手指动了动,虽然面色未改,但是注意力已经集中在了巴南接下来的回答上了。“这是当然,这次的圣女是我们巴宁寨的女儿,天生的圣女,怎么了,有什么问题么?”巴南回答得十分自然,没没有半点尴尬。而今日的巴南也一扫昨日的阴沉,脸上露出笑容后,看起来和蔼亲切。昨日负责招待他们的中年男人还适时补充了一句:“诸位贵宾可以放心,我们巴宁寨挑选的圣女都是经过她们自己的同意的,她们都是为了信仰献身,绝不存在强抢民女一说。因为光是炼蛊这一项,就需要强大的意志力,否则根本不可能坚持下来。若不是有强大的信仰支撑,圣女根本就不会主动接纳蛊毒在身体内寄生的。”赵千洲闻言笑了笑:“多谢二位解释,我只是好奇而已,绝没有别的意思。”两边的话题扯开了,时间接近七点钟,巴南也要去为祭典做准备,让他们先行自便。等他们一走,赵千洲便压低声音冲苏兰心道:“怎么样,这下你也听到了,如果不是自愿,蛊身圣女根本就不会炼成。”说着他还有些无奈:“兰心,你不相信他们,总该相信我吧?要是巴宁寨真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地方,我们会来这儿么?怎么说你也在茅山待了十几年了,茅山是什么样的存在,你应该很清楚吧?”苏兰心知道他刚才那个问题是为自己问的,无非就是想打消自己的疑虑。可是她听到最后一句话时,脸色僵了僵。“或许之前,我会觉得我非常了解茅山、了解你。在我眼里,茅山是名门正派,以杀尽世间恶鬼为己要。可是现在,我觉得我不懂了。”她定定地看着赵千洲,疏离的眼神让后者很不舒服。其实苏兰心在听到巴南他们的话后,不仅没有打消疑虑,反而疑云更深。巴南和那名中年男子的表现太自然、太平淡了。但正因为如此,反而让她觉得不对劲。蛊身圣女本身就是寨子中的绝密,有人对蛊身圣女的来历产生了疑虑,对方第一时间不是警惕和生气,竟然回答得轻描淡写毫不犹豫。可是真如他们所说,所有的蛊身圣女都来自山寨内部么?她想起来杨枭说过的,没有人是天生的蛊身圣女,蛊身圣女的由来和养蛊一样,将找到的天阴体少女聚集在一起,以蛊虫饲养,最后活下来的才能被称为蛊身圣女。要想精益求精,每一次蛊身圣女的诞生,都绝不会只有一名天阴体的少女接受蛊虫饲育。即便最后留下来的蛊身圣女是自愿的,那么其他人呢?那些失败的圣女,她们去了哪里?而且这些圣女都不过是十三四的孩子,她们只怕连“信仰”二字是什么都还无法完全理解,让她们靠着信仰接受蛊虫的洗礼?与其说是信仰,苏兰心认为那更是洗脑。至于对茅山……苏兰心确实认为茅山的本质是驱邪祛厄,但是上次面对杨枭时,赵千洲和师叔的表现,以及许泽仁为了逃出冥界边缘残杀同门的事情,让她开始怀疑起眼前的人是否真的如她以往所了解的那样。她不想再和赵千洲多费口舌,有些疲倦道:“这次下山之后我会回去接手家里的生意,我能力不足,圈子里的事情我不想再参与了。”听见她要离开茅山,赵千洲脸色一变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“字面意思,我觉得我理解不了圈子里的一些行为,所以不想掺和了。”“是因为那小子的事?”赵千洲十分敏锐地想要了杨枭,眸中闪过一抹狠色。只可惜苏兰心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,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。“和那件事无关,我只觉得我自己能力不足罢了。”苏兰心摆摆手,结束了这个话题:“祭典快开始了,我们过去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