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之前商议的结果,他们在天阙办出阁宴,极尽热闹,整个护城军都来了,再加上钟文宣先前结交的好友,比在七十二坊还热闹。送亲的人不多,只有爹娘,钟文宣,和一个他在护城军的好友。韩云州母亲去世,父亲失踪,家中亲友死的死,跑的跑,就算去请,估计也不会有人来。为不被怀疑,钟书玉骗他们,说韩云州不是这里的人,日后两人想四处走走游玩,不想与太多人牵扯才勉强瞒了下来。到了天梁,气氛立马冷清了许多,韩云州牵马,钟书玉坐在马背上,踏着夕阳回到了家。仪式虽说简单了一些,该准备的却一点没落下。在家人的期盼中,两人拜了堂,成了亲。高堂之上,除了钟父钟母,就只有韩瑶的牌位。钟母抹着泪,心中不是滋味。这场婚事太简陋了,若非她女儿要求,她必然一万个不同意。对方是韩云州那样的传奇人物又如何,她希望的,是女儿幸福。钟父同样红着眼,嘴角笑着,眼底却是不舍,记忆里的小玉还是个小奶娃娃,一转眼竟到了嫁人的年纪。他的女儿性子倔,以后还不知该如何同夫君相处,他这个爹,一点忙都帮不上。今天的钟文宣难得穿得正经,领口那块布料终于舍得放了。他一边笑,一边抹泪,又哭又笑,最后搂住陪他来的兄弟,道:真没想到,我还有机会看到妹妹出嫁。纵然南宫慕羽行为无耻,可若无他,兴许钟家一辈子都无法团聚。人少,许多繁文缛节便省了,揭了盖头,喝了合卺酒,放几串炮仗热闹热闹后,众人坐在一起吃饭。身为新郎,韩云州红着耳朵,端着酒杯向桌上几人敬酒,杀伐果决的北衙统领,此刻穿着喜服,面颊微红,羞涩道:爹、娘、大哥,我以后,会、会照顾好小玉。哈哈哈。钟文宣喜不自胜,用手肘撞了下身边的好友,听见没,他喊我大哥。韩云州是谁,整个荣朝无人不知,能被他喊大哥,这世上恐怕只有他钟文宣了。叩叩。得瑟劲儿还没过,门外传来了敲门声。这么晚了,会是谁我去开门。韩云州放下酒杯,前去开门,待看到门外的人后,愣在了原地。谁啊。钟书玉跟了过去,也愣在了原地。木门外,太子殿下笑不达眼底:怎么说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,成亲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我他自顾自走进来,道:礼金在哪儿上让出了后面的位置。南宫慕羽如同隐藏在黑夜中的蛇蝎,不经意间露出一点凶光,一晃而过后,是他伪装起来的和善面孔:大哥,你可真令我伤心。是他,还有南宫问雪,带着好不容易摆脱掉的噩梦又回来了。钟书玉脚步不稳,幸好有韩云州扶着,才不至于摔倒。几人来时还带了贺礼,太子赠了一百两黄金以及一只玉如意。南宫慕羽带了只小箱子,他没说箱子中是什么,反而将他带来的酒打开,给他和韩云州各斟了一杯。大哥,他笑了笑,当日你向陛下辞官,我便料到有今日。只是京中事务繁忙,我没机会亲眼见证,真是可惜。说罢,他幽幽看了钟书玉一眼,将杯中酒一饮而尽。众人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,还说兄弟俩的关系如传言中一般好,又说韩云州怎么连成婚这么大的事都没告知养弟。只有钟书玉清楚,他在说,若无事务绊住了他,他早就来了天梁。为什么,那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,他还不肯放过她大哥。他瞥了眼韩云州手中的酒,道,不喝吗南宫慕羽从不做多余之事,若说他今日前来只为参加他们的婚事,钟书玉必然不信。可他带来的酒他自己也喝了,他总不至于给自己也下毒吧。相比之下,韩云州对这位自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没什么防备心,他将杯中酒喝尽,道:路途遥远,怎好劳烦你一趟,我本想过段日子,再与我家娘子一起去拜见你。他不擅长说谎,没请南宫兄妹的原因之一正是这个,但其他,他没有一一举例。比如南宫看向他娘子的眼神,他不喜欢;比如南宫曾做过伤害他娘子的事。最重要的一点,他家娘子不想请。我家娘子这个称呼让某人破了防,他捏紧酒杯的手指泛白,面上依旧波澜不惊,笑容得体:你我兄弟之间这般见外,爹娘九泉之下不知该如何伤心。韩云州唇角浅薄到看不见的笑意,瞬间消失。国师大人很懂玩弄人心,哪怕伤敌一千,自损八百,他也要把这句话说出来。钟书玉握住韩云州的手,捏了捏。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,那个所谓的天煞孤星命格,困住了他大半辈子。南宫慕羽将一切看在眼里,烛火的照映下,眼神几番流转,最后眨了眨眼,全部隐藏在温润如玉的表象之下。先吃饭吧,一会儿菜凉了。钟父招呼道。钟文宣不知几人的故事,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国师用剑逼迫他爹娘选谁,一开始他与钟书玉一样警惕,后面越来越不对劲——几人关系何时这么好了妹妹何时与太子相识不管怎么说,来者都是客,况且还是盛京的大官。他立马活络起气氛,很快,酒桌上的氛围如往前一样,直到——南宫问雪呕的一声,吐出一大口血。南宫慕羽见怪不怪,拿出手帕帮她擦干净,又道:抱歉诸位,我妹妹身体抱恙,我先带她回客栈。她又怎么了钟书玉一个头两个大,问:她身上……身体不是好了吗南宫慕羽道:阿雪先天不足,自小身体孱弱,坚持到现在已经不易。此番我们来天梁,是来寻为她续命的办法。天梁离妖族和间灵族很近,或许会有不为人知的秘方。难怪她从进门到现在,一句话都没说过。太子跟着走了,这一插曲过后,众人也没了吃饭的心思。简单收拾过后,纷纷离开,把时间留给这对新婚夫妻。洗漱后,钟书玉擦着头发,注意到了桌子上的箱子。箱子不是很大,也不小,拿起来沉甸甸的,里面叮叮当当,似乎有很多琐碎的东西,不知道是什么。韩云州洗完澡上楼,见她一直盯着看,问:打开看看钟书玉摇头:我害怕,万一是什么危险的东西怎么办。韩云州失笑:不会,我看着阿羽长大,他的性子我了解,有时是肆意妄为些,却从不做越界之事。偶尔疯了点,做事还算沉稳。钟书玉实在好奇,她与南宫慕羽之间的种种,会让他送什么新婚礼物给她纠结片刻后,韩云州帮她打开了箱子。箱子刚一打开,钟书玉就被里面的物件晃了眼睛——箱子内堆放着不少金银玉器。纯金的孔雀珠钗,眼睛处镶嵌着两颗绿宝石;精心雕琢的白玉簪,簪头上的玉兰花栩栩如生;颗颗如黄豆大小的珍珠璎珞,底下缀着一颗掌心大的平安玉锁。除此之外,玛瑙玉串应有尽有,乱七八糟放了一堆,每一个都价值千金。好似把南宫家半个库房搬来了。韩云州合上盒子,有些不开心:我成亲,他送这么多什么意思钟书玉感到好笑,这似乎是韩云州头一回,表达出不一样的情绪。她伸手去捏韩云州的脸,道:怎么,吃醋了那怎么办,我明天给他送回去。韩云州抓住她作乱的手,把人拉到怀里,道:不用,这些东西配我的娘子,正好。他又打开箱,从中拿出孔雀簪子在她头发上比了比,道,孔雀漂亮,但我觉得,你当配凤凰。只有国母才能戴凤凰,他敢送我也不敢戴。韩云州叹息着将人搂进怀里,埋进她的肩窝,道:我没什么钱,给不了你太好的生活。钟书玉抱着他,轻抚他毛绒绒的脑袋,道:我何时在意过那些。她本就不爱打扮,努力赚钱,也只为负担昂贵的束修。韩云州又道:我不好看,不如阿羽受人喜欢。钟书玉捧着他的脸,不可思议道:你认真的吗你哪里不好看了。这张脸简直太棒了。韩云州红了脸,想看她,又不敢看她:喜欢他的女子许多,喜欢我的,一个都没有,而且……他沉默了一会儿,小声嘟囔,你以前常对他笑。什么钟书玉没听清,看他的表情,隐约明白了什么。之前在三省神院时,很多人喜欢南宫慕羽,他年轻,位高权重,温润如玉,仿佛世间一切美好的词语都为他量身定制。钟书玉尚未看透南宫兄妹本质时,也跟风喜欢过一段时间。但这不代表韩云州不好,实际上,他也很受欢迎……受已婚女子的欢迎。再加上他时常冷着一张脸,从不与人亲近,再大胆的女子都不敢与他对视超过三息,因此,在他看来,并没有女子喜欢他。这世上恐怕只有钟书玉清楚,他那冰冷外壳之下,是一颗极柔软的心。钟书玉捧着他的脸,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,道:谁说没有,我就喜欢你,我只喜欢你。韩云州眼睛亮了亮,像一只小动物,他没说话,小心翼翼凑过来,在钟书玉颊上亲了一下。算作回礼。他是薄唇,离远了看会有点冷峻,让人觉得他的唇应当和他的人一样硬邦邦。待真正触碰到,才发觉他的唇那般柔软,像云朵一样。云州……钟书玉喃喃一声,把持不住亲了上去。隔了一个多月,他们再没亲密接触过,那夜的回忆如一把烈火,时不时灼烧她一下,今日,她终于能得偿所愿。等等。韩云州强行抽身,摸了摸钟书玉的头发,确认她头发完全干燥之后,抱着她去了床上。桌上的喜烛要燃一夜,明灭中,韩云州的脸红得滴血,他错开脸,扶着钟书玉的腰坐在他身上,道:你、你来。钟书玉不明所以:怎么了他看了钟书玉一眼,脸更红了:上次,我弄伤了你,这回,你来。前些日子,他特意看过一些秘戏图研究过,知晓有这种姿势,由钟书玉来的话,应该不会弄伤她。钟书玉被他的反应逗笑,没忍住又掐了他的脸,道:可是我不会啊,怎么办,要不你扶着我韩云州根本不敢看她,一张脸几乎埋进枕头,手掌听话地扶上钟书玉的腰:……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