恰巧,赌坊在招打手。
他第一天去,就碰上一个老赌鬼卖女儿。
女孩十五六的年纪,平日帮人洗衣服赚钱,每日清晨,都能看见她端着一个盆,踩着朝阳去河边。
这样好的女孩,不该被卖进赌坊。
那不是个好地方,没有姑娘能活到二十岁,大多没几年,得了病,受了重伤,尚有一口气时草席一卷,丢进乱葬岗自生自灭。
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,所以,他站出来,说了句话。
那姑娘硬气,趁这功夫,一头撞死在柱子上。她用的力气很大,脑袋上全是血,顿时进气少出气大。
人没了,赌坊老板少赚了钱,就把债算到了钟文宣头上。
那时他才十六岁,刚离开父母的羽翼,什么也不懂,慌里慌张的在朋友的安排下逃了出去,一路乞讨到了蜀地。
本来他想等风声过了,再换个名字回去,结果在蜀地遇上前来议事的秦夫人。秦夫人外出时被混混盯上,他出手相助,为报救命之恩把他带回了天阙,给了个护城军统领的身份。
钟书玉沉思片刻:撞柱子撞不死人,那姑娘一定还有救。
钟文宣摇头:你不懂,重点不是她死没死,是那些人,从来没把我们普通人的命当命。
死了,要他赔赌资,没死,要他赔药钱。
一个人两种吃法,一旦盯上,断不可能轻易松口。
钟书玉何尝不是
同意,死;不同意,迂回的死。
因为她穷,因为她没有依仗,因为她足够普通,死了,也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。
南宫慕羽肯放她走,是他清楚,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,逃不出他的手掌心。
钟书玉叹了口气,把所有责备的话咽下。
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他们兄妹俩同病相怜。
我走后,他们没找你麻烦吧。钟文宣道。
怎么没有。
钟书玉顿了顿,道:赔了点钱。
不多,钟父几十年的积蓄。
过去的事已然过去,何必说出来,惹人难过。
至于那些附加的痛苦,就像她大半夜被南宫慕羽喊去国师府,害爹娘找了一夜——实非她所愿。
那就好。钟文宣松了口气。
这些年,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。
这儿不是个说话的地,护城军不少人见过通缉令。钟文宣让妹妹先回去,说他再考虑考虑,过了会儿,又找了个由头出了门,在小巷中汇合。
天阙人不多,僻静的小路不少,两人一前一后,躲着人群,不多时便到了新租的小院。